【扬陆】手术刀与清茶 『chapter 24』
『chapter 24』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
“钟老师！”陆晨曦突然醒了，睁开眼睛看见扬帆在办公，他坐得很直，眉目清俊的娃娃脸，没穿白大褂，领口微微敞着。
“扬院长，钟主任……”
“ICU，手术挺过去了。”他看了看表，“待会儿可以去吃饭了，院里出钱请你们。”
陆晨曦松了一口气，动了动发现身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是怕她在空调房受凉么？她依旧趴在桌子上看着正对面的他 ，“扬帆，你是个好医生。”
他这些日子的事情，她都知道。
扬帆兀的笑了，端起茶杯，茶已凉透，入口苦涩至极，冰凉凉的感觉顺着喉管一直下滑到胃。像极了那日逐渐变成直线的心电图，那一日崩塌的不是他的感情，而是信仰。
人没有走上绝路，是永远不会知道，下这种决定有多么难，又多么容易。
把傲骨折断，卑躬屈膝。又有什么大不了？
他平生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只不过会加上会带上惋惜，同情，或许轻蔑。
可是他在听到小姑娘俏生生坐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时，心头如同浇了一锅热油，烫的他几乎要红了眼眶。
她眉梢眼底是心疼，和隐隐的骄傲。
那些往事，她全都打听到了，他走上这条路陆晨曦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不知道当年的那个青年，将妻子安葬在地下，回家面对尚未长大的幼子，背着巨额债务，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个披着白大褂笑容温暖的少年，那个手术台上像是所向披靡的战神的医生。
他终究向现实低了头。
陆晨曦有些心疼。
那些想想都觉得难熬的事情，居然就被他这样不动声色的挺过来。
扬帆轻轻合上眼，生怕自己藏不住的情绪让她瞧了去。
谁说他活得通透？
活得通透的人，怎么会不开心呢？活得通透的人，听着她的话，忍不住红了眼呢？
“你别哭啊——”小姑娘惊慌失措带着心疼的声音响在耳边，扬帆眼睛酸酸的，却又想开口怼她两句。不知道男人哭的时候即使看见了也要假装没看见么。
“扬帆…”
完了，他的报应来了。
横膈之上，纵膈之间，胸腔中部偏左下方，两肺间而偏左的地方，猛烈而又来势汹汹涌来的感情。
那些年自欺欺人的感情，就快决堤。
陆晨曦……
我想要你脆生生地，只念我的名字。
我想要你正眼看我。
我想要……
归结去来，
我要你。
可是我不能。
“扬……”
扬帆毕竟是扬帆，纵是心里百转千回了那么多，面上仍是一片片平静。他暗不作声的按了按眼角，“陆大夫，去换衣服，吃饭。”
你他妈的等我把话说完啊……
陆晨曦把话憋回去，在心里原谅了他八百遍才抬头，“好。”
陆晨曦短发微微有些长了，拿了发胶抓了抓。
白雪差点没认出这个人，黑色长裤把她的大长腿尽数显露，头发露出额头，侧分背过去，可能是表情不耐烦的原因。整个人又丧又帅。
“陆哥，你是要去掰弯谁？”
“谢谢。”她抱胸往前走，她错过了早饭午饭，“我要饿死了，钟老师没事了吧。”
“傅院长说情况不好，但也没糟到底。”白雪叹气，“会没事的。”
“行。”
“院长。”杨羽叫了声扬帆，陆晨曦抓抓头发恰好接电话，“你在嘉林？我刚从灾区回来，饭都没吃上呢。我这儿有聚餐，吃完再说。”
扬帆首先注意到她背过身在灯光下泛着光的银色耳钉，不羁的不像她的风格。
“走吧功臣们，吃饭。”
“给我来一打啤酒。”陆晨曦打了个响指
“晨曦你干什么啊。”杨羽想制止她，她摆摆手，“我明天又不上班。”
“再说了，你陆哥心情不好。”陆晨曦在她耳边轻声说，眼睛却看着扬帆笑的没心没肺，左手握住易拉罐，食指勾住拉环，一用力拉开它，仰头喝了一大口，几乎半罐就没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像回到了山野老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嘛，都知道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只是偶尔情不自禁而已。
陆晨曦丝毫不做作的“丧气少女”形象引得其他科男医生的注意。
她的尖锐气息消散了些，扬帆刻意不去看她，只是偶尔和江寒聊两句天。
他的小陆大夫什么都好，他知道。
陆晨曦几罐啤酒下肚也没什么吃饭的欲望。撑着头看着她们嘻嘻哈哈。
这种莫名的感情幼稚，又甜腻腻的，感觉从未体验，不过这类蠢事的最后结果都是…也是活该。
大家都散了，“陆医生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慢慢溜达。”陆晨曦眯着眼摆手，慢慢悠悠消失在路灯下。
扬帆开着车跟在她后面不远不近五十米左右，像极了几个月前在她身后怕她出事的样子。『详情chapter 5』只是心境大不相同。
陆晨曦拎着果汁蹲在道边，托着头哼着调不成调的曲子，夹着烟，目光迷离。
“陆晨曦！”白远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你丫这地儿也太难找了。”
“坐！”陆晨曦招手，“你怎么跑到嘉林了？”
“哟喂，哥从岛上回来就看见你们医院的报道了，一想我妹子还在水深火热中来慰问一下。”他刚想拍拍她胳膊，就被避开。
陆晨曦撸起袖子，“伤员，别碰我。”
“喝酒了？”
“嗯，心情不好。”陆晨曦从身侧拿出果汁来，“给。”
“怎么了？”白远说他有七窍玲珑心都不为过，“失恋了？”
“我都没恋，失什么啊。”陆晨曦怏怏地，她也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她身后不足百米的地方看着她。
扬帆把车停在路边，隔着玻璃看他的小姑娘。
是喜欢的。
怎么会不喜欢呢？
不喜欢的话怎么忍她这十年？不喜欢的话怎么会一直关注着她？不喜欢的话给她义务背那么多黑锅？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们都说，他是个长情之人。
其实不是。
只有他自己清楚，真的并不是无法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
愧疚这个词当真太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以至于他不敢去看秦老师。从那之后扬帆就太怕辜负与被辜负了，很难分得清是愧疚更多还是爱更多。
他看着路灯下侧脸添了一份随性帅气的陆晨曦对着那个男人笑。她还那么年轻，人美心善，他能给她什么呢？她身边有那么多人，不缺他这一个。
早点放手。就当什么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清楚。不是很好？
人生难得糊涂。
“祖宗，”白远热得烦躁，这正值夏季的嘉林，闷热异常。“去酒吧行不行，你蹲大道边有碍观瞻，我热。”
你怎么那么多事儿！”陆晨曦把瓶子往地下一摔。
行，仁合我陆哥，人美路子野。
白远点了烟，吐出一个烟圈，“喜欢就去追。”
陆晨曦看着他深邃的眼神愣了愣，又摇摇头。
再真心的话，也要藏了藏才愿意跟他讲。
这么别扭，又不懂得讨巧撒娇，他不爱也情有可原了。
“在感情里扮演受害者好没劲啊，”她嗤嗤一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啊。爱的人没有权利，被爱的人没有义务。 ”
“但是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我送你回家，这都后半夜了。”白远抬手看了一下表，“祖宗，我可是抛下我新婚燕尔的，我想睡觉。”
“你觉得民政局给你发结婚证么？”
“…”
四点多，陆晨曦白远反向而行。
这姑娘要在外面晃多久……扬帆看着她从天色微明耗到天光大明。
这也太看得起嘉林治安了。
陆晨曦，扬帆看了看表，确定她安全后开车回了医院。
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陆晨曦推开门闻见一股酒味，陈绍聪躺在地上脸上泪痕未干。
“你干什么啊！”陆晨曦看他颓废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别管我…”陈绍聪闭着眼睛泪不住的往外涌，陆晨曦手足无措，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大。
“好，我治不了你了还。”陆晨曦打开冰箱把庄恕做菜用的白酒拿出来，“喝！喝不死你是我祖宗！”
这酒，太辣了。
“干！”
“怎么会这样呢，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他，我……怎的能就躺在ICU里呢……”
“如果不是我……”陈绍聪嘴中只是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抽噎着。
“你哭什么？”她抱臂低头看着他嘲讽道，手上拿着纸巾盖在他脸上，“你都还没体会过比这更难受的呢！”
“你懂什么！”陈绍聪突然就爆发，“他是替我去的！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躺在那儿……”
“你这样他就会开心么！”陆晨曦一个扬手就把酒瓶子往门上一砸，浓郁的酒味伴随着瓶子的碎裂散开。瓶子碎掉的瞬间，在碎片飞散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柳灵的脸，那样美丽的笑容。灿烂又凄婉，好似花开在最绚烂处就迎来衰败。
头疼欲裂，手臂上的伤口也张牙舞爪的疼，胃也难受的不行，她蜷缩在一角，意识模糊地听着陈绍聪跪在地上说对不起，拼命拼命地在说对不起。
可是怎么办才好呢，这日子这么难，每个人都太苦了。
她趁着意识最后一丝清醒，按亮屏幕，“杨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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