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一只墨

【扬陆】他生莫做有情痴。


“此路无知己,明珠莫暗投。”
傅博文对她说这句话也红了眼眶。倒是陆晨曦抱着他胳膊嘻嘻哈哈地宽慰他,“老师,徒弟这是高升了啊。”
没有什么要拿的,除了跟随自己很多年的几个本和一柄刀,剩下全都塞在陈绍聪手里让他看着办。
“陆老师。”方志伟和几个实习生跟在后面,“你别走……”
“你哭什么啊。”陆晨曦看着他,“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您都不要我了……”
“我师兄张默涵,还有二师兄岳陵还有庄恕…都是很棒的医生。”陆晨曦抱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副刀,“这是傅老师给我的,现在我转送给你。祝你,不忘初心。”
“陆晨曦!”
有人喊她。
“哎~”她回身笑了,“再见,我亲爱的战友们。”
走之前,陆晨曦插兜看着她待了十年的地方。
“goodbye my love.”
其实这样的结局,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
旁观者只当扬帆可能离开,庄恕不再回来。
如今这两位在胸外面面相觑,走了的却是那最不可能离开的。
却也难怪,高薪高职位,谁不往高处走呢。

她是不懂,原来对亲近的人也要稳妥精致。
那晚大雨滂沱,天台居然还有一个人。
眼前尽是水,她什么也看不清。陆晨曦呆呆地站着。然后蹲下来,蓦地大哭。
那样痛苦的哭声,混着雨声。
让身后人心头颤抖。
陆晨曦从来没这样哭过,那样的凄惨,可怜,又难过。哭的停不住,全身都在抖。
“陆晨曦?”
扬帆把手搭在她肩上,他同她一样,狼狈的不像话。两个人都几乎是湿透了,扬帆等不及问她原因便拽着她进楼。
“怎么了?”
她哭的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是…是你啊。”
“你能让我抱一下么……”
反正都湿透了,谁也别嫌弃谁。就当他今天发善心了,扬帆伸出手。陆晨曦就势趴在他怀里哭,“抱歉…”
前言不搭后语的,这是怎么了?仁和里谁敢惹陆晨曦啊,扬帆拍拍她后背,“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嗯? ”
他从没见过陆晨曦情绪这样失控的时候,在他怀中哭泣,无助得像可怜虫一样。
扬帆手滞在半空最终落在背上轻拍。
她哭了一会,慢慢缓过来,目光坚定起来,“谢谢你。”
“我想辞职,放我走吧。”
“为什么?”
“没有理由。”陆晨曦吸吸鼻子,“我个人原因。”
扬帆看着她,她那么失望,纵然她天赋异禀。可是依旧一点办法没有。
“我把你调回胸外,你放心。”
陆晨曦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你让我当院长,我都不想继续了。”
“总不能胸外走两个吧?”
“两个?”
“破孩子,我要辞职啦。”扬帆看她眼皮微肿惨兮兮的,“以后没人收拾你了高兴不。”
“不。”陆晨曦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是被大雨浇傻了,“我不开心。”
也不是那么没良心啊,“舍不得我?”
“可能是吧。”扬帆把略微干松一些的外套批到她身上,陆晨曦一拢裙角坐在台阶上,“疫情过去了,庄恕也回来了。人手够了,我想走了。”
扬帆蹙眉看着她,低声问,“你要想清楚,或许我真的能帮你。在我辞呈没上交之前我可以把你调回胸外评职称。”
“我不信你儿子小打小闹能对付你。”
他没回答只是再问,“我无所谓,你想想你这样一走了之的后果——陆晨曦你不是二十岁,说改行就改行。医学生专业性太强,从头开始?就你这脑子我觉得你爸爸可能不敢让你做生意。也许除了一个曾经光辉的名号,你什么也保证不了。到了别人的地方,就是你父亲你老师有心,受委屈的时候,你只会比现在更可怜。你也愿意这样?”
“陆晨曦,你都撑过来这么久了。如果现在放弃,你和我之间你还是输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我都不给你找麻烦了你还这样。”
“陆晨曦你听得懂人话么?我这是……”
他这是怎么了?扬帆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自己,难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手扶在墙上,有些颤抖。
许久,她淡声,“算了。”
扬帆有些惊愕,不可置信地看她就那么放弃理想。他沉下眸子,默默想:他虽然不是好人,她却想帮陆晨曦一次。
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帮过陆晨曦一次。
每一次,都在利用陆晨曦,都是顺手拉一把。并且以此为刃。从来没有为了她,去做些什么。
“你敢赌一把么?信我一次。”
她感觉到扬帆的善意。
“好啦,扬帆。”陆晨曦默了默,“我的一把刀同志。”
“仁和已经不让我感觉那么开心了,我想走了。”
“你要替我走下去。”
“我祝您啊,鹏程万里。以后再也不给您惹麻烦了。”她眯着眼睛笑的让人从心里冒甜,扬帆愣了愣答应道,“哎。”
这句无关风月,骗得了谁呢。
她的爱,是最好的。
走在同一条路,如果不加速超过他,那么自己眼里将永远是他。
甚至清楚,扬帆是真的不会想起她的。如此,倒也落的清静吧。

陆晨曦到底是陆晨曦,国际上都算的上一流的手术水准,去哪儿都不怵。
对于空降兵的排斥到哪儿都是一样,仁和有多少人看不惯,如今就有多少人在背后排挤她。
第一天报道就被塞进手术室,美名其曰观摩实则是窥视。
“既然我们现在是一个team,有些要求提前说。我不管你们私人生活,但是在手术台上,如果有人把感情代入。就别在我的组占地……”
不过都没关系。
她这么想着,嘴角还能逸出一丝笑。陆晨曦想到这个念头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压力太大了,这两天都是睁眼到天亮。
院长对她有知遇之恩,三番五次对她下请帖,拿正主任邀她,不能给他没脸儿。
“陆主任。”
“好我马上到。”
人总是会变的。
陆晨曦开始精心梳理妆容,每天艳光四射地在医院里行走。
“陆主任,院长找你。 ”
“诶好。”陆晨曦笑着点点头,习惯了仁和里各种奇怪的称号,突然这么正经还有点不适应,“谢谢你啊。”
“院长您找我?”
简单了解了一下院长的来意,陆晨曦沉吟片刻,她明白这台手术之于医院乃至外科领域的重大意义。
“小陆啊,你可以仔细想想,要不要接下来。”院长和傅博文差不多年岁,温文尔雅的推了推眼镜,“全国首例,如果你想做那可能要与老东家竞争了。”
“成功了你能再抱个奖,科研指标一下子完成一半。”他笑了笑,“你回去仔细想想。”
“我做。”
陆晨曦失笑,她就是个赌徒。把自己的声誉赌在一场超高难度手术上。
“院长,谢谢你信任我。”
一旦手术开砸了,毁掉的不仅是同行心目中她这个主刀的地位,还有人民医院胸外的地位甚至整个医院的地位。
何况人民医院胸心外科并不及仁和,背水一战。
“我托个大,以后私下叫伯伯吧。”院长眼里有着鼓励,“我们都是胸外科的医生,我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带着胸外科走出一条路来。”
“哎!”她应下来。被“偶像”坚定相信并且选择,大概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哪怕这里条件没有那么好,哪怕这里心外为领头科室。
“谢谢您啊,程伯伯。”
中央空调吹的暖暖的。
有点莫名的情绪。陆晨曦做了个决定,默默地,在心里。​

“陆晨曦?”
仁和胸外的几名著名刀客,面对结果,既在意料之内,又有些五味杂陈。
“真遗憾…”张默涵已经升为主任,靠在椅子上,“胆子可真大。”
“志伟呢?”
“跟扬院长上手术了。”庄恕答道。
“这小子本来该叫我师伯,现在跟着扬院长叫师兄可真不适应啊。”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扬帆把方志伟收了。
陆晨曦的大名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医学界视野,带着她的团队在胸外科硬是闯出一条路来。
“扬院长。”
“程院长,欢迎啊!”
他一如昔日。陆晨曦站在后面悄悄打量他,人似乎瘦削了些。
约定俗成的洗尘宴,席间突然提及旧日渊源。
“当初不懂事,倚仗我扬师叔大度了。”陆晨曦愣了一下,又垂下头笑了。“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真是无忧啊。”
世界原来真的那么大,有心躲开,这两年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了。她用力爱人,用尽气力逃开。
可能不爱的话,才能对他好上一点。
陆晨曦摇摇头,“是我的幸运。”
后来都没有再纠结扬帆有没有那么一点喜欢。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他,知道注定无果,知道不会放弃。
十年爱意熬成懂得,他不说,她不问。就这样。
不能说。
不该说。
更不想说。
如果答案是想要的那一个,那早该看出来了。
至于……陆晨曦不想逼他面对,她给他留有装傻选择权的事。
陆晨曦看着他,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迷离感。
“冷……哦不陆医生,”副院长跟扬帆闲聊着,扬帆不解,“为什么叫她冷医生?”
“三十岁当了博导USMLE都过了,都传说今年提正高。”副院长摇摇头,“开始以为她傲,后来发现就是冷而已,。”
“冷?”
“你不是他师叔么?一查房把实习生们吓得气儿都不敢出。若是看冷医生笑一笑,天,猴孩子们都跟解放了一样。”
扬帆目光缓缓地落在她身上。
可他认识的陆晨曦,比阳光还暖啊。
“恭喜你。”扬帆揣着兜。
她比过往更明艳,脸色却苍白了许多。典型疲劳过度的样子。
陆晨曦靠在围栏上,“我…老样子。”
太迟了,时间不对,时机不对。
是不合时宜的喜欢,是额外多余的惦念。
在这些不合时宜中,告别却是恰到好处。 ​

后来,陆晨曦评上了院士,据其他人吹吹捧捧说是“最年轻”。适逢嘉林医科大校庆,她被请回去参加。
傅博文,扬帆,张默涵,他们这一门都是风云人物。
好好的讲话被她当做闲聊天。
临床医学系都管她叫师姐,也不知道怎么排的辈儿。回答了几个学生的学术问题,忽然,“师姐,你有喜欢的人么?”
毕竟无既往婚史也无现任朋友,难免让人怀疑。
主持人也算机智,“这位同学,……”
“没关系。”陆晨曦摆摆手,“有啊。”
“哦?!!”底下起哄声起来,陆晨曦在万众瞩目里又补充了一句,“他是我年轻时候的梦。”
她目光似乎飘过众人,归到某处。
她问问自己,我还爱不爱呢?
当然。
永远爱。
不过都忘了,做的傻事冒的险,那人每一个背影每一次笑,我其实都想不太起来。
关于过去的那些岁月,我通通都记得。
好想回到仁和。
即便那个时候丢了很多次人,经常无助又伤心。
可是我想你。
抱歉我来晚了。可还是很想看看你当初,一颗真心坦坦荡荡爱人的样子。

后来的故事,并无新意。
陆晨曦,像她名字一样成为临床医学这座高山上最璀璨的明珠。
仁心传道,仁术救命。
享受特殊津贴学者,嘉林医科大、医学科学研究院、终身教授…名号排出来都念不完。
有人说,她把自己嫁给了医学。
更有人,直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后都不能忘记。
那时有采访问到她的感情。
她淡淡地一笑,“我情深,他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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