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陆】
“我是陆晨曦，我们做个交易。”
她拿着手机眼神悠远冰冷。
“一言为定。”
“咚——”
似是不堪重负地额头磕在落地窗，也不过如此。
玉碎珠沉的一声，也不过如此。
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吾与汝俱亡。
夏夜空调微凉，她抱着双肩，露出一个颓唐的笑。
世间炎凉太多了，人心早就捂不暖了。
陆晨曦脑子里过了很多事。
一帧一帧地在眼前回放。
门响。
“晨曦？这么晚怎么没睡觉？”
陆晨曦转过身，恢复往常的笑容，“值小夜班之后帮傅老师整理材料着。”
扬帆只是敏锐的感觉到她情绪有不对，她靠过来，怼进他怀里，“小师叔我好想你。”
确实不太对。
“谁欺负你了？”
“谁敢欺负我？“陆晨曦歪头。“小师叔，傅老师今天跟我说了些你的事情，你能讲讲给我么？”
傅博文是最好的挡箭牌。
扬帆了然，是说了点什么吧，“真的要听么？”
她抬头看着他，动了动唇，“算了我怕我听了难受。”
“其实上天对我还不错，我很多时候都在想怎么会这么慷慨赐给我一个这样的陆晨曦呢？”
扬帆笑着，陆晨曦却有些心酸，她轻轻拎起来领带，扬帆随着她走动，她轻轻地一推，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抱抱。”
她缩在他怀里，扬帆对这个只记得住自己不好全然忘记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打压的傻丫头真是束手无策，“怎么就给我一个你呢。”
她最温柔的坚持，就是最含蓄的宣战。与许多人不同，她几乎气定神闲地解决大多数问题，所以她仁厚，善良。
“我其实很羡慕师兄，修敏齐会指导他，会骂他，也会鼓励他。那时候胸外还有其他两个师哥，我就像隐形一样。哪怕我是在混日子，也无所谓，他修敏齐名声在外，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进步了，没人告诉我，我失落也没人会鼓励我……”
“可是他为什么要收我呢？”扬帆一直未曾想明白的问题就是，修敏齐到底对他有什么偏见？
“晨曦，如果我跟你说，当时我是不想……你信么？”
扬帆知道这句答案其实没什么意义，可是他突然想知道。
他很想知道陆晨曦的态度。
“我信啊。”
她太后悔了。后悔跟扬帆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扬帆，你要跪多久，你问问你的膝盖你准备对权力跪多久！”，直到现在都难以忘记他当时眼里流露出来的受伤。
他反抗了，付出的代价就是离自己的心越来越远。
“对不起……”
他摸着陆晨曦半长不短的头发，“哭什么？”
“才没有。”她傲娇的小模样惹的他心痒痒，“乖宝。”
“我要求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陆晨曦小姑娘能给我二十分钟自由陈述时间。”
“嗯，答应你。”
“明天我得很晚回来了，自己要吃饭啊。”
“我陪你去吧。”
“？”扬帆翻身看着她，陆晨曦轻轻点头，“我陪你去吧。”
“晨曦，不用，你不喜欢那种场合没必要……”陆晨曦向上仰了仰，吧唧亲了一口。笑过却觉的心疼，眼泪转了个圈咽了回去。
有董学斌富贾身份，有傅博文倾力相护，她完全就不用考虑逼死人的现实，可以风光霁月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扬帆呢？
这段感情，陆晨曦不知道自己到底付出了什么，做了什么？
因为她的道德标准，扬帆遇到多大问题时，能告诉她的跟她商量的也只是冰山一角；因为她曾经说不会百分百的站在他身后。
那么多时候，却只能一个人承受。
人最容易伤害身边对你最好的人么？也许他就是那个人，一直都是。只是他不曾说起，我也不曾知道罢了。
“让人瞧瞧你的软肋，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不堪一击。”
他半晌没说话，陆晨曦拱了拱，“下去，我要睡觉。”
“好。”
“扬帆！你干什么！不许碰我！”
“睡，觉。”
“温莎结可以么？”
扬帆配合的微微弯腰，陆晨曦神情认真，整理好领子，“好啦。”
扬帆有多注意形象，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作为自己衣柜被塞的满满当当还另外又买了一个衣柜的陆晨曦太清楚了。虽然在她看来，他每天的穿着都没差，唯一能看出变化的可能就是衬衣和领带的颜不同，所以她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同样的衣服，居然能买来那么多？
对于扬帆详细解说，她懂了，尽管都是西装，但是每件的剪裁、材料、甚至暗纹都不一样，有的凸显肩线，有的拉长比例，甚至还有贴合腰身的……
但是罩在白大褂里谁看得出来啊？？？嗯？
在一起之后，对于扬帆，对于他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温润如玉，但是其实并不好打交道，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只是他天性温柔，他哪怕私下里也不会不整洁，哪怕两个人都这么忙碌的生活里他也喜欢给她创造一些小小的惊喜，相对而言，陆晨曦反而是那个不懂情趣的人。
“哎，小丫头，你怎么显得跟个实习生似的。”扬帆慢条斯理系着扣子，陆晨曦对他发表美人迟暮的惆怅表示理解。
“扬漂亮～”她趴在他身上，“你看着一点都不像奔五的人。”
奔……五？？扬帆反手掐了掐她的腰。
“真的，我刚来医院的时候，你跟现在差不多啦。”
“一想到只有我能看到你散着头发的样子，就很有成就感。”
扬帆打发蜡的动作顿了顿，“你还能看见我不穿西装的样子呢。”
“扬帆！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思想？！”
“走吧，我的太阳小姐。”
相较于各种衣香鬓影，陆晨曦身上这身价格不菲然而极其简单的蓝色连衣裙简单了太多，“小师叔，我是不是……”
扬帆牵着她，看了看，“真名士自风流。”
她刚想开口就看见一个男人迎上来，“扬院，恭候多时了。”
扬帆也伸手，握了握手，“可不敢当。”
“咱哥俩进去喝点？”
陆晨曦默默在脑子里过这人是谁。
“不了不了，今天带了人。”他婉拒，来人也是摸爬滚打出来的，“这位是扬夫人吧？”
第一次这样被人称呼感觉还是挺奇怪的，陆晨曦轻笑，“程教授的论文我可拜读过了……”她把话题引到专业上，态度真诚，神情认真，落落大方的既不显得恭维又让人愉悦，男人果真笑了，拍了拍扬帆肩膀，“名不虚传啊。”
“挺厉害啊，肠外都知道？”扬帆手绕着她一缕头发，打着圈，“小看你了。”
“百度是人类的好朋友。”她一本正经。
扬帆大笑，俩人在一地方咬耳朵到底有人看不下去了，又有人来拉他，“多久没见过了，弟妹跟这儿呢可不能拿她当挡箭牌了吧。”
“就是，你可不知道这人见天跟我们说，我媳妇不喜欢我就不了的表情。啧啧。”
陆晨曦给面子的轻笑，对他摆摆手，“去吧。”
虽说这种地方的存在都是互相商业吹捧扩展人脉的，但是东西还是可以吃的嘛。反正也没人注意她，她踏踏实实地吃蛋糕。
殊不知已经被人看见了。
“扬帆，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我家小孩一个看不住就惹事。”扬帆嘴上嫌弃，其他人了然了陆晨曦在扬帆心里的位置。
“陆医生。”
陆晨曦的好心情一下烟消云散，她回身，“葛先生，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希望您不要食言。”
“佳人一怒为英雄啊。”他微笑，同样的表情却远不如自己的小师叔，陆晨曦敷衍的笑笑。
他有他的筹算，而她亦有她的目的。陆晨曦昂起头，以保护的姿态维护她的人。
“诶，小姑娘好像有麻烦。”
话音未落扬帆已经走过去了。
扬帆强势地跟
“你跟他认识？”
“大名鼎鼎，怎么不认识。”陆晨曦语焉不详，扬帆皱皱眉，“老狐狸，离他远点。”
“我跟他能有什么交集。胸外最好的医生在我身边啊。”陆晨曦不甚在意，扬帆掐掐她脸，“说好听的也没用，这个圈子想毁掉一个好医生太容易了。”
“你不能保护我么？”她微微仰着脸，扬帆叹气，“倾我全力。”
看来这次不能输得太惨了，陆晨曦心里叹气。
要强大啊，强大起来才能保护他。
“那不就好了。”她全然相信的态度让他舒服很多，忽然陆晨曦反应过来，“你谈完了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你快去吧。”
“算了把你放这儿我不放心跟我一起吧。”
陆晨曦默默听了一耳朵，蛮复杂的。索性装个傻白甜在一边安安静静当背景板。
扬帆攥着她的手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玩，她默默在心里翻白眼，三岁不能再多了。
她意识放空。
扬帆的课题，自己的课题，他的示范手术，都不可以让出去。因为这背后不是她一个人的成绩，是一个团队。而扬帆如果他想单纯走行政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是他想在临床继续走下去的话必须用高难度里证明自己的一流水准。
丛林法则。
示范手术要争，科研项目要争，论文课题要争。资源争夺战里，扬帆愿意妥协，可是她不愿意。没道理让他因为自己的原因退，退一步可不是海阔天空。
她挡了别人的路，凭什么让扬帆代她受过。
她只是不愿意做一些事情不代表她不懂。
“怎么表情这么沉重啊？”扬帆聊完正事拉着她告辞，他不知道出差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有没有受委屈，他一眼都能看出来。
接着几天，陆晨曦一直忙的每天让他抱抱的机会都没有。
“你陆老师呢？”
“她说去找傅院长，让张老师顶班的。”方志伟放下手里的东西，扬帆点头，“好，忙你的，”
“傅师兄？”扬帆给傅博文打电话，“晨曦在你那儿么？”
得到否定答案扬帆脸色不虞，到底不知道陆晨曦在骗他些什么。
“志伟！给我倒杯水，累死我了。”陆晨曦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扬帆坐在她椅子上。
“你去哪儿了。”
“我去……”他似笑非笑地表情分明是你敢说出来试试。
他对这几天她的表现早有疑心，想起那天她有些生硬的态度也该知道是因为谁了。
何况隔壁医院某人高难度开胸手术。
他把几件事串在一起，还原了一个真相。
“我去观摩手术来着。”她拿起白大褂打算穿上，扬帆悠悠地，“骗我骗得辛苦么？”
她动作微僵，知道骗不过去了，把白大褂放在桌子上，扑到他身上倒打一耙撒娇，“辛苦死了！扬帆你知道你这眼睛跟x光一样，我心虚的要命～”
“少来这套。”扬帆推开她，“胆肥了，学术造假的事你也敢做？”
陆晨曦眼尖看见方志伟过来冲过去把水拿过来，小伙子识趣的走了。她捧着水，“小师叔，喝水。”
“不渴。”
她跟没听见一样举着水，一手抓着他白大褂下摆摇了摇，笑容明媚，“小师叔，我错了～”
他一向吃软不吃硬，可声音还是硬邦邦地，“过来。”
她声音小心翼翼的，“小师叔你别揍我。”
“我都想揍死你。”扬帆叹气。
陆晨曦张开手，讨好的抱着他，“7个小时，我手都酸了呢～”
“活该。”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却握住她手腕揉着，“一个没看住你就给我搞事情。”
“小师叔，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又做了一些事情然后什么都不告诉我。”陆晨曦坐在他腿上抱着扬帆脖子，“他要名声，给他就好了。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最清楚。”
“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你总是忽略自己的感受。因为我，没干别的，尽糟蹋自己了。”
“我可以解决的，陆晨曦，你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我怎么舍得你千辛万苦满身伤痕。她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来。
“扬帆，你比他们都强，所以你不要退，不要因为我退。”
陆晨曦叹气，“你看，我也能为你放下原则的。”
“我会永远，支持你。”
原来，总归，会有人懂得他，珍惜他。
喜欢就是喜欢啊，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变成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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